16号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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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注定看不见我的泪水，因为它们只会流向我的心房。多巴胺

1

“她要说什么？”搭班护士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听见同事的声音后，我放下手中的病历本快步来带了16号病床前。

16号病床紧挨着墙角，在嘈杂的急诊抢救室之中算是一处相对安静之处。

此刻躺在这张病床上的是一位71岁的老年女性患者，她正艰难的举起左手比划着什么。

然而极度虚弱的她已经极难能够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了，更何况口音里还夹杂着让我和同事难以明白的方言。

即使用枯槁来形容老人也丝毫不为过，我握住老人试图举起来却距离床面不足十厘米的左手问：“怎么了？”

老人用黯淡的目光看着我，良久之后只是张张了嘴巴。

我又凑上前去趴在老人的耳边大声的询问：“你想说什么？”

侧耳倾听，45度仰望，我才第一次注意到急诊抢救室天花板上的灯光散发着的竟然是微黄色的光线。

这光线倾倒了下来，洒在了16号病床上，又覆盖在老人的身上。

老人泛黄的脸庞上只留下了松弛的皮肤，我看着她深陷着的双眼，在黄染的巩膜之上看不见一丝生的迹象。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被我握着的左手又传递出了一丝丝向上的力量。

“让她的家属进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吧！”同事打开了急诊抢救室的电动大门，让老人的家属陆续走了进入。

第一个走进急诊抢救室的是老人的儿子，一位年约40岁身穿黑色夹克的男子。

“医生，怎么了？”老人的儿子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紧张的问。

或许是因为看见了儿子的到来，这位一直试图举起左手说话的老人安静了下来。

我松开老人的手，告诉家属：“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你们问问吧。”

表情沉重的儿子和脸颊上依稀可见泪痕的两个女儿一下子便围了上来，她们一个拉着老人的手，一个抚着老人的腿，一个摸着老人的额头。

几句让我听不明白的方言之后，家属终于搞清楚了老人的意思。

“没关系的，不用你操心！”听明白老人的话后儿子破涕为笑宽慰道。

原来老人要说的话就是让护士给自己的孩子安排一张陪护床，好让子女们可以更好的休息。

女儿们破涕为笑了：“操了一辈子心，现在还在操心，你不要管了！”

虽然对于急诊抢救室来说没有条件也从不给家属安排陪护床位，但我和同事几乎异口同声的答应了她。

得到同事承诺和子女的宽慰后，老人又满足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2

9个小时之前，救护车将老人送进了急诊室。

“医生，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就可以了，不要对病人说，我怕她受不了！”老人的儿子一开始便对我表达了自己的愿望。

看着嗜睡状态的老人和子女们焦虑无奈的表情，我已经明白了大半。

两个多个月前，患者因为自觉上腹不适伴皮肤瘙痒在外院诊治。

当时患者因为门诊发现胰头占位而住院进一步治疗，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被确诊胰腺癌。

胰腺癌号称癌症之王，恶性程度很高，甚至确诊即晚期。

诊断明确后，患者即回到了家中。

就像生活中绝大多数的家属一样，子女们并没有将实情告诉患者，只是以胆囊炎、胆结石来敷衍着老人。

虽然胰腺癌晚期的老人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甚至没有任何药物能够真正可以抵挡死神的降临，但是子女们依旧想方设法为老人弄来了所谓有奇效的偏方。

“恕我直言，这种成份不明确的药，可能并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会有一些副作用。”在了解了患者的病史之后，我向家属泼了冷水。

老人的儿子无奈的笑了笑：“这个我们都知道，之前其它医生也向我们说过。胰腺癌也只有几个月的生命了，要是有药可治的话，就不是癌症之王了。连乔布斯都治不好，更何况我们老百姓。吃这些中药，最多也是一些心理作用吧。”

看着这位站在我面前面容憔悴的儿子，即使老人的肝肾功能衰竭可能同这偏方有着莫大的关联，我也不忍再去指责他。

胰腺癌本就日复一日的吞噬了患者的生命，癌症带来的痛苦更是一点点的消磨了老人的灵魂。

疾病本身便让患者生不如死，家属们却又用这种成份不明的偏方为老人增添更多的痛苦。

这种现象并非个例，而是常见现象。

缺乏基本的医疗常识固然是原因之一，而病急乱投医则是大多数人的都会面临的困境。

在我看来，最可怕的并不是老人患上不治之症，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最可怕的是，家属以爱之名始终隐瞒着实际病情，而老人至死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所患何病。

在我看来，最悲哀的并不是癌症在治疗上的不足，甚至确诊即宣判死刑。

最悲哀的是，家属和病人们寄希望与那些不科学不靠谱的疗法，甚至会陷入各种骗局陷进之中，从而去经历那些从绝望到希望，从失望再到绝望的心路历程。

在我看来，最难过的并不是病人即将离去，我们每个人都终将会离去。

最难过的是，我们从来没有学会如何去正确面对死亡，我们不知道在生命的长度和宽度之间该怎样去抉择。

两个多月后，一直在暗中积聚力量的死神终于爆发了。

当天上午起床后，老人便对子女们说：“我感到一点力气都没有.....”

3

起初子女们以为胰腺癌晚期的老人因为最近进食很少，所以难免不了会存在疲劳乏力的症状。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原本可以自行如厕的老人却很快连举起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虽然她们用将老人送进了急诊抢救室，但是还没有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

这个时候的患者已经出现神志改变，不仅出现休克，就连呼吸和心率也开始变的不稳定起来。

她的肝功能已经衰竭、肾功能已经衰竭、心功能已经衰竭，除了仅1.5mmol/l的致命低血钾外，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了DIC。

在搞清楚老人只是担心陪床的子女没有地方休息之后，我拿着所有化验单想将结果告诉给家属。

“小声点.....”儿子示意我小声一些以免被老人听去。

其实这一点担心完全多余，因为嗜睡之中的老人已经根本听不见正常分贝的交流沟通了。

来到门外后，儿子解释道：“她一直不知道胰腺癌的事情，害怕她听见后不能接受。”

没有过多的解释，因为我总不能忍心去戳穿家属们自欺欺人的谎言：“你们以为老人自己真的不知道，或许她只是不说罢了。”

解读完所有检查数据之后，我不得不告诉家属们实际情况：“胰腺癌终末期，病情极其危重，随时会死亡！”

两个女儿顿时泪如雨下，靠着墙壁相互搀扶着。

儿子红着眼睛问：“我们现在该要怎么做？”

我能做的也只是根据实际情况提出建议，真正需要做决定的还是老人的三个孩子们。

“最后还要不要做气管插管等有创的抢救操作，医院里离开还是要回到家中？”我关上了急诊抢救室的大门，给家属们一些商量的时间。

关上大门后，我又站在了16号病床前。

因为屏风隔帘的原因，角落之中的患者似乎被一层阴影笼罩了，如果定睛看去又似乎有一张巨大的手正压迫在患者的身上。

“到现在的尿量不到毫升，血管活性药的用量也越来越大了。”搭班护士一边严密监测着患者的各种指标一边不停的向我汇报。

很明显，在确诊胰腺癌不到三个月后老人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

十几分钟之后，子女们达成了一致意见：“放弃一切积极有创抢救。”

作为一名以救死扶伤为天职的医生我没有资格去评断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家庭有亲人的中年人我却无比赞成这个决定。

有质量的活着要比失掉尊严的挣扎更有意义，有意识的生命要比单纯的心跳更加珍贵。

签完字后，儿子说：“我们姊妹几个商量后决定，还是把真实情况告诉她，不能让她临死还稀里糊涂。”

4

躺在16号病床的老人，安详的闭着双眼，就像睡着了一般。

她听不见床头心电监护上发出的紧促响亮的报警声，她听不见床旁子女们的哭泣声，她也听不见医生护士们的呼喊声。

或许，她只是听力不好。

或许，她只是被癌症折磨的太累了。

或许，她真的只是睡了过去。

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这么多或许，也没有那些我们想象中的美好。

这位被确诊胰腺癌不到三个月的老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她并不打算留给孩子们更多的时间，也不再愿意去倾听那些所谓的真相了。

按照之前的协议，我并没有对昏迷的患者做任何药物治疗上的处理。

我站在16号病床的床尾，看着躺在床上的患者，看着趴在病床两边的子女，听着监护设备的警报，听着家属们含泪的话语，似乎看见了老人又抬起了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虽然我只是在别人的不幸运前停留了数秒钟，只是瞩视了我的病人区区一会，甚至没有机会同老人做哪怕一句话的交流，但在我的脑海中却近乎快速回放了老人一生的全部。

儿子哽咽着问：“她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了？还能挺过今晚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担心老人再也不能知道自己所患的是何种疾病了。

也许他会一辈子都处于愧疚之中，也许他终生不能原谅自己没有告诉妈妈实情。

但，我却不忍心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能做的只是报以沉默，只是拍了怕他的肩膀告诉他：“该通知的人都通知了吗？该准备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吗？不要到时候搞得措手不及。”

凌晨三点，有生命飞离了人世间。

连接16号病床的心电监护上所有数字都变成了零，那曾经曲曲折折的QRS波也成了一条毫无波澜的直线了。

老人的两个女儿在抢救室门外抱头哭泣，儿子在其它老人的指导下认真的为老人擦洗着身体。

有人已经拿出了那些最后的新衣，在抢救室冰冷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耀眼。

我坐在抢救室的另一边，默默看着正在被里三层、外三层穿着衣服的老人，还有那些已经熟睡或正在呻吟的病人们，心中不眠想：“这最后的新衣会是我们一生之中最华丽的衣服吗？”

整理妥当之后，老人即将被从嘈杂混乱的抢救室里带进另一个冰冷黑暗和孤独的地方了。

“谢谢你！”临行前他不忘向我道谢。

不知为何，我竟没有发声，只是向他挥了挥手。

或许，是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配这声谢谢吧。

整理死亡病历时，我才注意到那份病危通知单上已经被水滴印出了一个大大的圈。

我努力回想着每一个细节，到底是谁这么不小心滴落了水珠或是打翻了茶杯？

直到黎明的阳光又从急诊抢救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我才想起，那竟是他签字时不禁滴下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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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多嫂算半个北方人

饮食习惯和多巴胺有所不同

多巴胺进食离顿顿不开米饭

否则就算是山珍海味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吃饭

但自从上了多嫂的贼船之后

多巴胺的饮食习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实事求是地说多嫂做面的手艺一流

比如红烧牛肉面、香辣牛肉面、鲜虾鱼板面、香菇炖鸡面、酸菜牛肉面、酸菜仔鸡面、酸辣牛肉面、雪笋肉丝面、爆椒牛肉面、泡椒牛肉面、剁椒排骨面、野山椒仔鸡面、番茄笋干排骨面、雪菜大汤黄鱼面、东坡红烧肉面、笋干老鸭煲面、笋干烧肉面、梅干菜扣肉面、红烧排骨面、葱烧排骨面、卤香牛肉面等等等

唯一让多巴胺有意见的便是每次都需要多巴胺准备好开水

不然泡不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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